蓝湛怀里窝着二毛,肩头趴着四毛,衣襟被七毛咬在兔嘴里。日头高照,这人脖子上却围了圈毛,整个人雪茫茫的一片,看起来毫无生气。七毛劲头大,脾气又急,见主人不理便扯了又扯,蓝湛被它拽的回过神来,这才拿起菜叶喂过去。说来也怪,兔子皆食草,七毛却只认白菜。蓝湛笑了笑,弯身将饱腹的小七捡起来:“你这食性真像他,又贪吃又挑剔。”


    兔子自然听不懂人话,蓝湛语气向来不急不缓,分不清喜怒,它只当主人是在自言自语,蹭了蹭他的臂弯,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。


    胸口一阵刺痛,蓝湛的身影顿了顿。这处自打烙了块印记隔三差五便会如此,用了十多年竟还是没见它长好。兄长说伤不在表而在里,蓝湛本是不懂的,只以为是戒鞭寒气入体伤了经络根基。可一年一年过去,痛楚不轻反重,饶是含光君也无法不好奇。直到思追十五岁时第一次问灵,替一位落魄书生寻到了他的妻儿。男子将骸骨捧在胸前哭的撕心裂肺,生生痛晕过去。他胸前没有伤,却在梦里一直喊疼。


    蓝湛看了许久,这才渐渐明了兄长当年的话。痛不在皮,而在心。

    

    问灵十三载,那人死的有多彻底,没人比他更明白。琴音纵横千里,回应的却永远只有山风。


    他弹了十三年,魏婴但凡有一丝精魄存世,就算不喜被他打扰,也应...会给自己些许回应吧....


    蓝湛虽不想相信却也不得不信。想来魏婴他..是真的魂飞魄散了...


    认清事实之后,蓝湛连着做了三件事。第一件是将思追带来,将自己的琴和问灵心得一并交给他。


    “含光君?”


    “我不会再问灵,这琴已经问不到我想要的灵了。”


    第二件事,便是在后山上养了一窝的野兔。兔子本无甚差别,偏他分的一清二楚。大毛散漫,二毛爱撒娇,三毛性子外向,四毛爱闻酒香,小五眼灵,小六好动,小七贪吃,好似看哪只都有他的一点影子。


    兄长嘲笑自己转了性子,不抄书,改喂兔。还说是每回找不到自己的时候来这后山准没错。


     蓝湛无法反驳,合掌还礼继续喂草,兄长向来慧眼如炬,又怎会不知自己透过兔子看着谁..


     第三件,便是顾不得叔父反对,替魏婴立了个衣冠冢,盖子下东西不多,只有两瓶天子笑和一条抹额。


    世人都说夷陵老祖死了,苍天有眼,好日子就要来了。台上说书人眉飞色舞,将魏婴描述的面目全非,蓝湛听着倒不愤慨,只觉得可笑又可悲。可笑魏无羡人都死了还能让这些人怕成这样,可悲这些人永远再也不会有机会明了孰黑孰白。


    魏婴喜品酒,自己却碰不了几滴,十三年过去仍没有半点长进。蓝湛觉得有必要做些改善,不然百年之后入了地岂不是还会被他嘲笑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最基础的开始试起,镇子上女人们爱吃的梅子酒不易醉人,蓝忘机包下了整整九坛。


    将酒藏好带回去,寻个良辰吉时开始月下独酌。梅酒入口微酸,又带丝甜意,别有一番滋味。蓝忘机模仿着回忆中那人喝酒的方式,闭着眼闷头开灌。喝到最后,眼前一片昏花,头不停的打摆子,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,这回我可是喝了整整九坛,看他还怎么笑话我。


    蓝忘机这回没醉,差点死了。


   蓝曦臣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他弟寻了短见,查了周身没看到一点伤口,脉相也平稳的不像话,心神一松这才闻到满屋子的梅子香。这人不知喝了多少,连指尖都渗着酒气。替他盖了被子,想着过后再找他商议族中之事。


    没成想,这一睡,便是半月。


    接下来的三日蓝湛滴水未进,整个人热成了火炉,烧的人事不省。他内息属阴,想来畏热,与热气对冲之下,差点来了个走火入魔。


    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热邪,这人偏又开始玩起了辟谷。醒酒汤,降暑汤根本灌不进去,水灌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,短短四日整个瘦的只剩下骨头。


    针灸扎的都是要穴,换了别人不知要疼成什么样子,这人仍旧是一动不动。


    叔父怒其不争却还是心疼的要命。一边指着鼻子数落忘机不像话,为了个天字第一号恶人把自己祸害成现在这样。一边红着眼睛哄他张嘴,怕他不喝那些保命的药草。


    思追来过很多次,每次都会告诉他些问灵上的疑惑与进展,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每当此时蓝曦臣总觉得忘机脸上带着些许笑意。


    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,思追带来了一支笛子,十分郑重的放进他手中,并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。


     三个时辰后,蓝忘机终于醒了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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